浅议柬埔寨崇正学校学生的华语听说能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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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2019年8月底，我有幸被广西统战部派往柬埔寨崇正学校支教。崇正学校是柬埔寨第二大华校，目前在校生有4200多人，可以说，崇正学校的华文教育是柬埔寨华文教育的一面镜子。笔者不揣浅陋，现将两个月来的切身体会和观感写出，求教于同仁们。

　　首先，崇正学校学生的华语听说能力之高，深深地震撼了我。我教的是中一班和中二班。初次见面，我作了自我介绍，说我来自中国的广西，孩子们没有出现我期待中的好奇和喜悦，而是反应淡然，这未免给我带来一丝挫败感，给我的自信心来了一个下马威，是无声中的一个惊雷，在我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回响。立刻，我的心情很沮丧。在中国的中学校园，要是能来一个英国或美国的中学教师支教，该是多么让学生们欢欣鼓舞的事啊？！柬埔寨的华校学生见了我这个中国教师，怎么就没有一丝欢欣鼓舞的表情呢？我感到不解。俗话说，见过一次斑马，可以三年不必再见斑马。多年来，中国外派教师源源不断地到柬埔寨各华校支教，柬埔寨华校学生对中国教师，早已不陌生，崇正学校作为柬埔寨第二大华校，更是如此。除侨办、汉办外派教师外，更有不少中国教师已在崇正学校谋职多年，所以，崇正学校的学生见了中国教师产生的淡然和淡定，是一定的了。这么一想，我心中又释然了。中国教师能走出国门，到柬埔寨华校支教，固然是这些中国教师的幸运，何尝又不是柬埔寨华校学生的幸运？出国前就听闻，给华校学生上课，语速一定要放慢点。我于是牢记心中。俗话说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记住是一回事，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。我是个急性子，特别是讲到激情四射的时候，语速根本就没法控制，突然发现要加以控制的时候，已经讲了不少。这时，我感到抱歉，不好意思地问学生：对不起，老师的语速太快了，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？听得懂吗？回答是听清楚了，听得懂。我是不怎么相信的，就随机抽取了几个学生盘问，盘问下来的结果是：真听清楚了，真听得懂。盘问过程中学生的回答，也是吐字清晰，条理清楚，学生的“说”，我也听得清楚、听得懂。学生在课堂上的回答，我也听得清楚、听得懂。老师在课堂上的“说”，学生能听得清楚、听得懂；学生在课堂上的“说”，老师能听得清楚、听得懂。

　　学生在生活上“听”和“说”的能力又如何呢？生活处处皆语文。“听”和“说”在课堂之外的运用，远比在课堂上的运用，要广泛得多，也重要得多，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也就是说，课堂之外跟学生聊天，老师的“说”，学生要听得清楚、听得懂；学生的“说”，老师要听得清楚、听得懂。做班主任，免不了跟学生打交道，刻意也好，随意也罢，数不清的对话证明，我跟学生的对话是畅通的：学生说的，我大致听得明白；我说的，学生基本上听得懂。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。对比之下，中国的外语教育就不是这么回事了。众所周知，中国人学英语，差不多就是“哑巴英语”的代名词。考起试来很厉害，一放到日常生活的交流上，就相形见绌了：听不懂对方说些什么，也表达不清楚什么给对方听。根本就是聋子和哑巴。听过这么一个笑话：在美国一所中学，一次考试，有个美国学生考得不错，兴冲冲地跑回家对父母说：爸爸妈妈，我这次考试得了全班第四名，老师表扬我考得不错。父母异口同声地问：你班上是不是只有三名中国学生？这位第四名的美国学生很惊讶：爸爸妈妈，你们怎么知道我班上有三名中国学生？答曰：如果你班上有四名中国学生的话，那么你考的就是第五名了。中国学生考试是厉害，可是一到实际生活的运用中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。“学以致用”之“用”，全部就表现在考卷上；一到生活上，就全然作废。如果不信，你去考考中国大学英语系学生的英语听说能力。然后，你又来考考柬埔寨华校学生的华语听说能力。对比之下，高下立判。你会发现，中国大学英语系学生的英语听说能力，远远不如柬埔寨华校初中学生的华语听说能力呢。有人会说，没有比较性的，华校学生大多为华人华侨后裔，有家庭的熏陶。还真不是。我当班主任，少不得跟学生家长打交道，发现有半数以上的家长不会说华语，深感惊讶。见到校长，就把我的惊讶说了出来。周洁明校长今年已八十岁，从事华文教育已经六十几年，华文教育的血腥风雨和灿烂彩虹，她全部都经历过。饱经沧桑的周校长平静地说：这不足为奇，现在学生的家长，他们当年的求学年纪，正好撞上红色高棉时期，在此长达二十余年的期间里，柬埔寨全部华校被迫关闭，这些家长们，当年还是正处于求学年纪的孩子，根本没有机会学华语，他们不会说华语，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。我倾听之下，默然无语。我说不出话来。由此可见，家庭熏陶一说，可以休矣。

　　甚至可以说，崇正学校学生的华语听说水平的高，不一定是中国教师的功劳。到了崇正学校发现，中国教师一般被安排教高年级的华文，比如说，专修组（相当于中国的高中）和中学组（相当于中国的初中）的华文教师，基本上由中国教师担当；部分汉办教师，专修组和中学组安排不下，也是安排小学五、六年级。也就是说，小学一至四年级的华文教师，全部由柬埔寨当地的教师担当。小学一至四年级，正是学生学习语言的关键时刻，崇正学校学生的华语听说能力高，功劳当然归于柬埔寨教师。当然，这并不是说，中国教师的华文水平比不上柬埔寨华文教师，换了中国教师去教小学一至四年级，效果会同样好。出现这种情况，只能更多的归功于学校的教学管理体制，特别是教育方针的正确：学一门外语，重视听说能力的培养，重视活的语言在实际生活中的运用。

　　听说能力之外，崇正学校学生的朗读水平也不错。多听多说多读多背，是学生学好一门语言（特别是外语）的不二法门，世界各国的学生，概莫能外。现在来说说多读多背。朗读，有学生自读、教师带读，有个人朗读，还有全班齐读。个人朗读，讲究的是个性化，语音的准确程度、节奏快慢的把握、语气的处理、感情基调的拿捏等，都能够充分地表现出来，不至于被全班齐声朗读的洪流所淹没，有助于学生个人能力的培养。全班齐声读，声音整齐洪亮，有一种排山倒海的震撼力量，有气场，有氛围，身处其中，备受感染。个人朗读和齐声朗读，是最基本、也是最有效的两种朗读方法，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，缺一不可。在朗读过程中，我发现学生的朗读水平真心不错，不管是个人朗读，还是齐声朗读。在个人朗读这一块，好多学生发挥得不错，特别是在语音准确这一环节，令我这个中国教师自叹不如；在处理节奏、语气、感情基调等细节上，虽然称不上优秀，也还强差人意。在齐声朗读这一方面，为了听取意见，我曾把学生朗读莫怀戚的名篇《散步》一文录制下来，发给中国学校的师生（笔者在中国的同事和学生）观赏，中国师生们是交口称赞、好评如潮。他们纷纷感叹：这真是外国学生朗读的吗？好多班级的中国学生未必朗读得那么好呢。

　　柬埔寨华校的华文教育全是好的吗？就没有缺点？当然有。比如说，我对她的阅读教育和写作教育就不是太满意。不善提问、不积极回答问题、学习热情不够高涨、考试之前划范围、阅读量小、写作不怎么能够成篇……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。可是，我们不必苛求，要知道，这可是外国的学生在学习华文啊。实际上，以上毛病，除了考试之前划范围之外，难道中国的学生就不存在吗？照我看，不仅存在，还是大面积的存在呢。既然如此，何必苛求柬埔寨的学生呢？

　　总之，柬埔寨华校（以崇正学校为例）的华文教育令人敬重，尤其是听说朗读这一块，成就之高，一时无两，可以说是深深地折服了我。套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，就是：柬埔寨国呀，你们的华文教育那么成功，请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？

　　2019年10月27日星期日于金边

　　（作者国内工作单位：广西玉林市博白县菱角镇初级中学；本文刊发于柬埔寨王国《柬华日报》第4版“华教”，第6684期，2019年11月6日出版）